“爷会一直在的。”八爷搂她靠在怀里,声音也有些抖。他的一只手上还端着药碗,脑子里又浮现出当年那个画面。
那一次,他只是个无意中的旁观者,而这一次,他却要亲自当这个实施者了。
池小河想挤出个笑安慰一下八爷,但她实在笑不出来。虽说她曾经是很能忍耐疼痛的人,可谁不怕疼呢?尤其是这种未知的疼痛,会让人下意识的放大和恐惧。
于太医和柳大夫都在外间候着,里屋只有春桃和夏莲,还有肖嬷嬷在一旁伺候。此时三人都脸色发白,眼眶发红,盯着池小河的目光里满是担忧和心疼。
池小河没再说什么,只是扶着碗沿一鼓作气的把药喝了个精光。八爷在一旁给她擦了嘴,又连忙喂了颗蜜饯。他有心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,但喉头哽咽得让他无法开口。
屋里安静的可怕,八爷搂着池小河,突然想起她生产的那日。他也是那样无助,除了等待,什么都做不了。
给皇子们指侧福晋的旨意正是今日送到各府的。
直郡王府里进了一个舒舒觉罗氏,阿玛是大理寺卿。这会都还没过大福晋的头七,对这个旨意直郡王是打心底里抵触的。于是这位舒舒觉罗氏还未进府就已经遭了厌弃。
三爷、四爷和五爷府上都没赐侧福晋,倒是七爷府上赐了一个。七福晋入府也有日子了,至今肚子没动静,府里几个格格生的都是格格,赐个侧福晋倒也可以理解。
而太子的毓庆宫里进的侧福晋就让人瞩目了!正是池小河的表妹明惠!
接到这一旨意的时候,明惠是高兴的。虽说她只是个侧福晋,可太子的侧福晋也能和池小河这个贝勒福晋平起平坐了。况且太子妃无子,虽说有个会生儿子的侧福晋李佳氏,但她已经入宫多年,岁数不小,指不定太子已经腻了呢?她自觉入宫后得宠的几率还是很大的。若是再有幸生下阿哥,等以后太子登基,她的位分肯定低不了。
然而太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高兴不起来!
安亲王府要真说起来,其实和太子的母家赫舍里氏还能扯上亲戚关系。要是这事隔在三年前,太子还会高兴一下。毕竟拉拢一个亲王的势力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。
但自从安亲王府出了一个八福晋后,这其中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了。尤其是在八福晋生了嫡长子之后,安亲王府对老八的态度明显热络起来,隐隐有站队的意思。
这个时候他毓庆宫的后院再多一位安亲王府的格格做侧福晋,就显得没那么让人心动了。
本来他看好的是内大臣恒泰家的喜塔拉氏。内大臣是从一品,武官,协助领侍卫大臣管理皇家侍卫亲军,在选拔侍卫方面可是有很大权限的。这可比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安亲王有用的多。
只可惜主持选秀的是佟贵妃,皇太后又不管事,他就是想使劲都没人帮忙。太子侧福晋最终定下这个明惠,还不知道是几方博弈的结果。
今日除了皇子侧福晋的指婚旨意,再就是一些宗室子弟的嫡福晋指婚旨意。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。
然而此时的八爷府里却无人关心这些事情。
后院几人早就察觉到这几日府里的气氛不对。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大福晋突然去世,后来得知正院里柳大夫和于太医进进出出的,便知还是因为池小河。
新进府的四个格格,在刘氏和乌雅氏都不怎么好的侍寝过后,八爷就再没招人侍寝了。汪氏整日跟没事人一样的并不着急,总是嘻嘻哈哈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韩氏面上看着还算冷静,实则心里早就焦躁起来。
在这明显气氛不对的时候,也没人敢去触霉头。甚至连找个借口去正院请安都没有人敢。
而此时正院里,池小河已经感受到了药性的发作。
疼痛来得很是迅猛,好似突然一下子就有什么利器在腹中搅动起来,让她毫无防备的就痛叫出声,整个人不自觉的蜷缩起来。
“福晋!”八爷急忙抱住她,看着她额头不停冒出的冷汗,和疼得脸色发白,嘴唇发抖的样子,心疼得眼底一片血红。
池小河本是想极力忍耐,不让身边的人太过担心。但她还是小瞧了这疼痛的威力!要从身体里硬生生的剥离一样东西,那疼痛又怎会不剧烈!
嘴唇已经被她咬出血来,八爷也顾不上再去找东西,直接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池小河的嘴里,怕她把自己咬伤。一旁的春桃则拿帕子不停得给池小河擦着冷汗。
“忍忍就过去了。”八爷在池小河的耳边小声安慰着,“福晋再坚持一会儿,爷在这呢。”
池小河这会根本没办法思考,也听不清八爷在说什么。她已经被那疼痛折磨得意识模糊,但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小小生命的离开。
“爷……”她嘴里无意识的低喃着,脸色白得跟窗户纸似的,看着吓人!
“爷在,爷在。”八爷一边回应,一边低头不断的亲吻她的额头。他没发现自己的嘴唇也在无意识的发抖。
池小河不记得过了多久,她只觉得这疼痛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,直到她失去了意识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屋里已经点了灯,外面的天都黑了。
小腹似乎还能感受到抽痛,但早上那如要把人撕扯开的剧痛已经没有了。池小河微微扭头,就能看见八爷坐在床边,头靠着床柱打着盹,眼下一片乌青。
昨晚她几乎一夜没合眼,八爷也就陪了一夜。今日她受疼痛折磨,八爷又何尝不是跟着焦心。无能为力的陪伴有时候更是一种精神折磨。
似乎是有所感应,八爷突然睁开了眼睛,见她醒了过来,脸上立刻露出惊喜来。
“福晋醒了?渴么?饿么?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八爷一连串的问话让池小河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。这人今儿怕是也吓得不轻吧。